马蔼凤，杨 雯，王子佳
(**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乌鲁木齐 830046)
2022 年伊始，«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 年)»强调要提升面向农村特殊人群的信息服务水平，引导面向老年人、残疾人等群体的各类应用开展适老化、无障碍化改造升级。目前对数字产品尤其是新媒体的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青少年及大学生群体，且对农村老年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老年人的健康养护和生活水平上。笔者关注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困境并分析当下老年人数字化生活现状，以期探索出数字时代农村老年人新的“老年福利”。
(一)国内研究梳理
胡鞍钢和周绍杰认为数字鸿沟是一种不平等现象，各类新兴的信息与通信技术在不同地理区域、国家之间、国家内部的不同群体之间等存在设备普及和技术应用方面的不平衡现象[1]。从不同群体解构数字鸿沟发现老年人在通过互联网获取信息或参与公共生活方面与年轻一代存在差距，即老年人在接入互联网和使用互联网过程中的差异[2]。也有学者认为老年数字鸿沟是数字鸿沟研究在年龄维度上的一个分支，具体是指老年人使用数字资源参与公共生活的行为差别等[3]；
杨一帆和潘君豪则借鉴社会学中“文化堕距”(culture lag)的概念，将其引申为在数字化进程中随着物质生产能力和技术的快速进步，制度和观念上的迟滞导致的代际数字化应用能力的差距[4]。
(二)国外研究梳理
1990 年，美国著名社会思想家托夫勒在其所著的«权力的转移»一书中正式提出“数字鸿沟”的概念，指出信息和电子技术造成了发达国家与欠发达国家之间的分化。传播学者Norris 提出数字鸿沟的概念包括三个层面:首先是全球鸿沟，指的是工业化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在因特网接入上的差距；
其次是社会鸿沟，指的是在各个国家内部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贫穷者之间存在的差距；
最后是民主鸿沟，强调人们在使用数字技术参与公共生活方面的差距。也有学者从微观视角研究数字鸿沟[5]，Attewell 从微观上将数字鸿沟分为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指电脑和因特网接入上存在的差距；
第二个层面则是指电脑和因特网使用上存在的差距[6]。Van Dik 在研究中提出物质、技能、使用及精神四个层面的鸿沟概念[7]。2006 年，韦斯利•弗莱尔在其著作«数字难民和桥梁»(Digital Refugees and Bridges)中首次使用了“数字难民”一词，将那些因社会、经济、文化等因素远离数字化的群体称为“数字难民”，他们通常选择逃离而不是融入本土文化。
(一)问卷调查数据
2020 年7 月19 日到2022 年9 月2 日，笔者在山东淄博及邹平、河南新乡及南阳、**伊犁和湖北广水六个地区的农村通过线下走访对农村中老年人以代填的方式进行问卷调查，并利用社交平台收集部分问卷的方式补充问卷数量。期间共收集问卷417 份，除去无效问卷3 份，收到有效问卷414 份，有效收回率99.28%。
“农村老年人数字鸿沟的调查问卷”，问卷由32个问题组成，包括“农村老年人基本情况调查”和“农村老年人数字鸿沟相关情况”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包含9 个问题，涉及调查对象的性别、年龄、月收入、文化程度、生活状况等9 个方面(如表1 所示)，为下一步调查资料的分析提供基本信息；
第二部分从智能产品(以智能手机为例)使用感与老年人自身实际情况出发，围绕“使用困难”“使用需求”“使用期望”三个角度探析农村地区老年人对智能产品的感知。
表1 问卷描述性统计
续表
(二)访谈调查数据
本次访谈中，项目组成员分别对山东淄博、河南新乡及南阳、**伊犁和湖北广水四省份的17 位老年人进行二次调查。为方便整理访谈者信息，将受访老人进行1～17 数字编号。访谈对象的基本信息如表2 所示。
表2 访谈对象的基本信息
根据对农村老年人受教育程度的调查，农村老年人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对数字鸿沟等专业性名词的理解能力较低，所以本研究在调查时选择以“智能手机”等得益于数字时代出现的数字化产品为依托，通过农村老年人对数字化产品的态度及其生活的变化来了解数字时代到来后农村老年人的生活变化与适应现状。
(一)老年手机的接入占比较高
数字时代的到来使各种数字化产品的更新速度加快，对学习能力较强的青中年群体来说无疑是一个福音。相比之下，老年人存在身体素质下降、记忆力衰退等现实状况，数字时代的到来一定程度上加重了他们平日生活的负担。其中，相较于城市老年人来说，农村地区先天条件的不足，使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问题比城市老年人更加严重。
如表3 所示，农村老年人经常使用的电子产品是老年机、智能手机和电视机，而电脑、收音机和其他数字化产品的使用频率较低。其中，经常使用智能手机的农村老年人占比为51.21%，这表明数字化时代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使农村老年人的数字化产品使用习惯发生了变化，为部分农村老年人带来了“数字红利”。但是仍有43.24%的农村老年人使用老年机，即在数字化时代仍有接近一半的农村老年人使用没有互联网功能的通信设备。
表3 农村老年人经常使用的数字产品
在具体的采访中，1 号老人说道:“我用的是智能手机，但是关键是我年纪大了，什么也不用。用智能机和老年机一样，只是平常用来接打电话和子女联系。家里现在就我们老两口，也不用宽带了，而且我们用手机不上网，只是打电话用宽带也没有什么作用。”
由此可见，拥有智能手机的老年人，大多也只是将智能手机当作老年机来使用，除了日常接打电话外，使用其他功能的频率较低。绝大多数老年人都秉持着“手机就是用来接打电话”的理念，没有对智能手机中更方便于人们生活的功能加以了解，在理念思维上秉持传统，未能做到与时俱进。还有部分农村老年人知道智能手机的功能可以给人带来便捷，但同时也表示，自己除了接打电话外没有任何的使用需求，所以使用智能手机的方式与老年机别无二致，甚至老年机要比智能手机的价格便宜不少，按键更清晰，字体更大，操作起来更方便。
部分老年人表示，自己和子女一同居住，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面对面地交流，自己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从小到大生长的村庄，根本没有使用智能手机的需要，就连老年机也不太需要使用。
因此，农村老年人从理念思维到日常生活方面，对智能手机的需求都不多，从现实性客观条件来说，外在可以驱动农村老年人使用接入智能手机的因素较少，加大了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
(二)智能手机的使用偏娱乐化
本研究在具体调查农村老年人的智能手机使用情况中发现(表4)，农村老年人在生活中经常使用手机通话及短信编辑的占比为77.78%，经常使用微信视频、语音聊天的占比为63.04%，经常刷短视频的占比为34.30%，经常使用视频软件的占比为18.84%，使用线上购物、游戏、电子邮件、其他等功能的占比为28.99%。由调查数据可得，农村拥有智能手机的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功能偏娱乐化，除了用手机通话及短信编辑，以及微信视频、语音聊天等基础功能外，更加偏向于刷短视频、使用视频软件，而游戏、电子邮件、线上购物等功能的使用率较低。
表4 在农村生活中经常使用的数字功能
在进一步的访谈中，7 号老人表示:“儿子下载了个快手，在家没事的时候可以看快手，看一些历史剧片段，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就不会太无聊，有时候也听歌。总之比以前好很多。”农村老年人在农闲时间通过刷短视频、使用视频软件的方式来放松自己，在实际生活中并没有由线下服务转变为线上服务的使用需求，并且大多数农村老年人没有学习线上医疗、线上购物、线上充值话费、网上银行等功能使用的意愿。另外，农村老年人会因为担心网络安全问题而内心抵触接受互联网，对网络安全知识的掌握程度一般，较难鉴别网络信息真实性，害怕因为自己使用手机不当而被诈骗造成财产损失。
因此，农村老年人在智能手机功能的使用方面侧重于使用抖音、快手这类短视频软件或者爱奇艺、芒果TV 这类视频软件，而对淘宝、京东这类线上购物软件，银收宝、云缴费这类线上支付软件的使用率较低。调查数据显示，农村老年人更希望在互联网中满足娱乐需求，如观赏戏曲节目，而对智能服务、养老退休金领取、医疗健康、远程医疗服务、网络消费、日常饮食及药物采购、交通出行等软件的使用需求较低。
(三)智能手机的掌握程度不佳
访谈问卷的调查结果(表5)显示，当地农村老年人“可以独立地使用”数字产品的占比为20.05%，“掌握部分技能，经常需要他人的指导帮助”的占比为59.18%，“完全不会使用，由他人代替操作”的占比为20.77%。由此可见，目前当地农村老年人对手机或者电脑等数字产品的掌握程度普遍较低，大多数农村老年人没有独立地熟练操作智能手机的能力。
表5 对手机或者电脑等数字产品的掌握程度
在进一步的深入访谈中，4 号老人表示:“我没上过学，也不识字，好多都是小孙子教的，一般会让小孙子给我放一些抗日主题的电影看看，或者看看新闻，孙子不在身边的时候，用手机就有困难了。”当地农村老年人对智能手机的掌握程度不佳，大多数老年人只会用智能手机接打电话，其他的功能几乎都不会使用。当前的手机或者电脑等数字产品不符合老年人的需求，并且使用时还非常困难，比如，字体太小，看不清界面上的文字，操作程序复杂，不会使用等。
另外，相较于城市老年人来说，农村老年人的受教育水平有限，又难以理解部分文字，导致数字鸿沟加大。特别是疫情期间，农村老年人对智能手机掌握不佳的实际问题进一步制约了他们的交通出行。在访谈中3 号老人表示:“使用可不方便。有的时候到外面还必须要看健康码和行程卡，自己也不会弄，还要麻烦别人帮自己弄一下。”农村老年人经常会因为对智能手机的掌握程度不佳而面临一些困境，比如不会扫场所码、健康码，没有电子核酸证明而不能进出商业性场所、不能乘坐公共交通等。
有的农村老年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智能手机应用不足的问题，在使用手机等数字产品遇到困难时，会主动向子女或其他家属寻求帮助。但是在农村地区绝大多数老年人没有参加过手机等数字产品使用的培训，子女因为工作繁忙，也只能偶尔教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并且教授的效果一般。在访谈中有老年人表示，子女经常会教自己如何使用智能手机，但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力严重衰退，有时候刚教过的东西就会忘记怎么操作。因此，农村老年人的数字鸿沟问题仍然严峻。
(四)使用智能手机的意愿不高
从农村老年人认为学习使用智能手机等数字产品的难易程度角度发现(表6)，“困难” 占比40.82%、“比较困难”占比28.74%、“一般”占比21.74%、“比较容易”占比6.28%、“容易” 占比2.42%。从直观的数据可以得出，大部分农村老年人认为学习使用智能手机等数字产品的难度很大。
表6 农村老年人认为学习使用智能手机等数字产品难易程度
可以从两个角度阐述农村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意愿不强的原因。
从外因角度来说，13 号老人表示:“在我了解范围内，老年大学有专门的线下培训课程，区老年大学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街道的老年学校是肯定没有这种线下培训的。”农村老年人认为当前的手机或者电脑等数字产品不符合老年人的需求，再加上农村老年人认为学习使用智能手机等数字产品的难度较大，在使用数字产品时会遇到界面设计不合理、重要操作不易寻找、缺少专门的数字技能培训等实际困难，降低了老年人使用手机的乐趣与便捷性，给大部分农村老年人带来了焦虑与困扰，所以农村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意愿不强。
从内因角度观察，2 号老年人表示:“要用要学的东西多，俺这老年人哪有那么多东西想学呀，都不想费那个脑子，不想费那个劲儿，天天在广场悠悠转转都中了，哪有那多用这智能手机的时候呀。”大部分农村老年人会因为担心网络安全问题而内心抵触接受互联网，并且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即使学习了很多智能手机的功能也没有用武之地。从需求上考虑，大部分农村老年人缺少了像城市老年人的外因催促，反而对内在因素的要求更高。
因此，从外因推动和内因驱使两个方面可以观察到，农村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意愿不强，相较于城市老年人来说，进一步加大了数字鸿沟。
随着大数据时代的深入发展，农村地区与城市地区在经济发展等方面存在越来越多的差异。老年人在任何社会和国家都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群体，当下针对老年群体数字鸿沟的重点多倾向于城镇地区，对发展较为落后的农村地区关注较少。随着数字乡村方面的研究的增多，从弥合农村老年人数字鸿沟视角出发的探索也逐步增多，笔者通过实地调研也对此问题有了深层次感悟，理解到数字生活中老年群体的窘迫和不适。老年人没有理由成为被时代抛弃的人，我国对老年群体的关注同样只增不减，相信通过学界和政府、社会等各方力量的帮助，城乡老年人都会有一个舒心从容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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